第一章：替罪的羔羊
“每个问题都有解决的方法。正如每把锁都有能打开它的钥匙。”
哲人往往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体现他们的深刻。可惜这些话往往经不起推敲。
比如对于霍亨伯格侯爵来说，他的困境就是没有钥匙的。
一场席卷了大半个巴伐利亚公国的叛乱平息之后，霍亨伯格侯爵作为始作俑者，全家老小共计357人全数被判死刑，无一幸免。
今天是行刑的第三天。
为什么已经到了第三天？因为即使像断头台这样高效的刑具，也无法承受这样高强度的使用。
在几百次的自由落体过程中，断头台的架子塌了3次，刀片换了5个，唯一的刽子手的腿被砸断，副手正在赶来的路上。
而这，才砍到第268个人头。
或者可能是257个？272个？
要知道每10位围观群众只有3人能数到10，只有两人能写出自己的名字，在群策群力下数出的人头个数多几个少几个，实在是很平常的事情。
这场旷日持久的大审判进行到现在，已经没有了它当初的震撼感。连围观群众都不多了。
开什么玩笑，现在是春天，大家还等着种庄稼呢。
虽然看断头台砍人这种事情一辈子都很难遇到一次，但架不住一次砍好几百个人。
行刑的场地就在霍恩伯格侯爵的庄园。
他的血亲，嫡系，仆从，侍卫，所有头还在脖子上没被砍掉的，都关在庄园宅邸的地牢里，等着断头刃的降临。
在地牢的角落里，路德维希迷离的双眼逐渐恢复了神采。
这个看起来不到10岁的男孩，双手被麻绳用紧紧捆在背后，脖子上套着铁项圈。
麻绳用的是捆绑死囚犯的手法。不用考虑肢体是否会因捆绑而坏死。男孩的手因过度紧绷的绳索变得青紫。
可是下一秒，麻绳就悄然松脱，项圈的锁也被打开，悄无声息地放在地上。
“真的好疼啊。”
路德维希揉着手腕，疼得撇了撇嘴角，脸颊上挤出了个酒窝。
对路德维希来说，挣脱束缚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情。
因为他的职业是【锁匠】。
挣脱束缚之后，路德维希逐渐搞清了自己的处境。
他是一个替罪羊。
在大贵族的政治斗争中，像他这样的替罪羊可谓稀疏平常。
家族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跑不了，但家里年幼的小侯爵，小子爵们其实没那么多人在意。刽子手顶多在验明正身的时候检查一下发色，瞳色，身高之类的。
于是只要去街上或者穷苦人家那里，找个身高差不多的孩子，染个头发，就可以冒名顶替。于是绝大多数情况下，大贵族的未成年子女都可以逃脱被连坐的命运。
这种事情是如此的常见，以至于哪个贵族祖上没被抄过几次家，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老牌贵族世家出身。
路德维希就是霍亨伯格侯爵第13个孙子的替罪羊。
他环视了一下周围，其他囚犯看起来也都是孩子。他们昏昏欲睡，没有一个清醒着的。
“这些人同样是替罪羊。”路德维希有所明悟。
为了防止哭叫，他们三天前都被灌了足量的罂粟奶，足够他们在昏睡中被砍下脑袋。
路德维希和他们不同。他是主动来当替罪羊的。
或者说，他是被那个便宜师傅逼着来当替罪羊的。
路德维希在师傅那里当了三年锁匠学徒，直到有一天，师傅告诉他可以出师了。
他出师的最终试炼就是去当替罪羊，然后活下来。
路德维希严重怀疑师傅是缺钱花了才这样坑他的。他可记得那天人贩子说侯爵家出1000金币买一个孩子时，师傅的眼睛都变成了金币的样子。
不过好在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困难的任务。
被灌罂粟奶之前，路德维希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，要在十万次心跳后醒来。而他一旦成功醒过来，锁链和地牢什么的对他来说都不算事情。
毕竟他可是当了三年锁匠。
锁的定义，并不局限于日常可见的金属造物。
捆人的绳子可以看作锁，地牢的栅栏可以看作锁，门口的守卫也可以看作锁。
一切需要封存，但又能够打开的事物，都可以看作锁。
有锁却没有钥匙的时候，需要的就是锁匠。
路德维希伸了伸懒腰，活动了一下筋骨。
”时候不早了，是时候逃出去了。“
通往地面的楼梯口，两个守卫坐在那里昏昏欲睡。这把锁解决起来应该没有难度。
路德维希看了看他周围那些依旧被罂粟奶搞得昏迷的孩子们，叹了口气。
【去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。】
这是师傅对他反复强调过的事情。
诚然身为锁匠，他可以解决很多常人难以解决的事情， 但锁匠不是全能的。
【锁匠开的是锁，不是砖头。】
这是路德维希拿着一把彻底锈蚀的锁找师傅讨教时，师傅说的话。
从地牢里悄无声息地救出几十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就是一把锈蚀的锁。
不再思考那些孩子的事情，路德维希轻松避开守卫，来到了地牢上层。
“嗯？”
路德维希的目光被几包装在麻袋里的黑色粉末吸引了。
这些是黑火药，是霍亨伯格侯爵发动叛乱时囤积的军备物资。行刑官还没来得及把这些东西运走，暂时随意地堆在这里。
路德维希回头看了看地牢，又看了看黑火药，嘴角勾起，挤出可爱的酒窝。
“看来这把锁也没有锈蚀得很严重嘛。”
他在仓库里搜了搜，又搜到了一根撬棍。身为锁匠，物理学圣剑握在手中让他觉得无比的踏实。
路德维希在城堡內部转了几圈，大致摸清了城堡的布局。这对锁匠来说也是稀疏平常的事情。毕竟他们每天打交道的锁具构造可比一间城堡要复杂得多。
很快他选定的一个结构薄弱点。
“愿神秘女士的静谧降临于此。”
路德维希发动了消声术。然后拿撬棍在薄弱点撬起一块块墙砖。
说来好笑，消声术竟然要发出声音吟唱咒语。这点在路德维希学习消声术之前就吐槽过好多次了。
好在行刑已经进行到第三天，城堡的守卫们早已神游天外，想着这件破事结束之后去哪里喝酒。连地牢里少了一个人都没有发现。
炸药放好之后，路德维希找来一根麻绳抹上培根油。麻绳的另一头连着一盏吊起的油灯，油灯的下面撒了火药。
接着，他抓了一只老鼠，掐晕，扔在抹了培根油的麻绳旁边。
这是一个简易的延时引爆装置。
“再见啦，老鼠先生，我们后会有期。”
路德维希微微一笑，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默冬章历法302年圆月，霍亨伯格侯爵府发生大爆炸。行刑检察官及其副手当场被炸死。
事发之后人们回到废墟搜寻。由于此地刚刚进行了大规模处决行动，处刑死亡及爆炸死亡的尸体肢块混杂在一起。具体伤亡数字无法统计。
据当事人回忆，现场到处断壁残垣混杂着人类的尸体，场面犹如人间炼狱。
【这场残暴的欢愉，终将以残暴终结。】
——威廉·莎士比亚

第二章：尸体在唱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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