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三、
塔露拉一大早就把我叫到了她的帐篷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塔露拉直接发问，“昨天晚上霜星只是出去上个厕所，回来脸却比我桌上的灯火都红。”
“可能、可能是她身体不舒服吧。你也知道女生一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……”我心虚地胡诌道。
?被我无形中反将一军的塔露拉歪了歪脑袋，“你少跟我贫，昨晚我听见霜星在帐篷外喊你俩的名字。”
“老实交代，是不是你和展览师搂搂抱抱啃一块去了?注意点影响人家霜星只是个孩子——”
孩子?听着话我差点要当场笑出声，见过抡着把冰刀砍人的孩子么?稍等，霜星到底几岁了?细细考究一下她这个年龄段是在读高中还是大学?这……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，她考虑的该是今晚作业多不多，明天的考试难不难!不，也许我们所有人都不该出现在这片冰封的国度……
“哼哼，到时候爱国者追究下来——喂你在听么馆长?”塔露拉的声音变大扯回了我的思绪。
“啊？我在听我在听。”我舔了舔发涩的嘴唇，“没有的事，因为分床的事聊了几句。昨晚展览师自己睡一张床，我和孩子们睡一张。”
“当真?”看样子塔露拉不信，“你们怕是说了些引人误会的话罢，我猜的。”
不愧是塔露拉，总能透过现象直达本质。“呃……你猜对了。”展览师穿的靴子底硬的要死，昨晚一脚踩上去真够劲的。
“啊~真可惜。”塔露拉把大失所望摆在脸上，“我倒希望我猜错了，你们两年来也没个动静。我不介意当你俩孩子的干妈哦?”
啊哈!要是展览师在这里一定会秒变蒸汽姬，但是我不会!哦我感觉我的耳朵在发烫……“别别别塔露拉，还差的远呢。我们虽然可以在乌萨斯待一段不短的时间，但是总会有分别的那天——别紧张，整合运动在步入正轨之前我可不放心走。”
“然后就是，教坏霜星的是你才对吧，塔露拉!”
塔露拉用笑声缓解尴尬，“我怎么会把感染者战士霜星当成真正的孩子呢……刚才我开个玩笑罢了，人家霜星也不会往心里去的。”
“干柴烈火一擦就着，做好防护啊。”塔露拉话语逐渐变得危险，“真出问题看你俩咋离开。走也行孩子我来照顾，那就得随我姓了，哼哼！”
“你可得了吧，这种混蛋事我们可干不出来。”发烫感由耳根蔓延至脸颊，但我知道嘴上服软就输了。
我还挺好奇塔露拉的姓，应该是出身名门决计不普通吧。“塔妈妈很喜欢小孩子?”我刻意放缓语速。
“想套出我的姓?没门。”塔露拉自然是不上套，“你家那位怕是要把我祖宗都查出来喽。当然了想查就查我不在乎这个……”
塔露拉扬起手里的信纸，“阿丽娜很关心你俩。开头上来就提，我看了一半她还在讲。瞧瞧，连我都被冷落了。”
我说怎么这俩姑娘绕着我谈孩子。我单手扶额，“你俩可真是对好闺蜜……”
“都是她开的头，有问题你去找她!”好闺蜜塔露拉反手卖了阿丽娜，“好了不开玩笑，你俩不是感染者多有不便，伊诺和萨沙交给我来带吧。”
话锋的转变让我不大适应。“怎么，他俩要成为塔伊诺和塔萨沙?”
“名字只是名字。吐出一个或几个字母，能够让某人回头，这就够了。”塔露拉歪曲了我提问的客体，我知道她是故意的。“我不否认它附加着别的意义，但在我这里它没有多余的力量。每位战士在战斗时都没有名字，作为朋友作为亲人我们才会记住彼此的姓名。”
啊？听不懂。也不愿去细想她话里的内涵了，这时候就得下剂猛药:“所以，干妈不当了？我俩真若真出走孩子也不随你姓了?”
“我的话你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!”塔露拉佯怒，抄起手里的薄信纸照我头就是一下，“互相称呼名字意味着我们是朋友或亲人!只要伊诺萨沙认可了我们，他俩愿意叫什么我才不管!”
“我看见这俩孩子，早上再读到阿丽娜的信后不知怎的想逗逗你。没成想把自己给搭进去了，造孽啊。”塔露拉心疼地把略皱的信纸叠好，“才不信你俩会狠心到扔孩子也要走……还有我的姓真没什么好挖的，时机成熟我亲口告诉你便是。”
“行了，”塔露拉宣告了自己的败北，“早上把让你过来可不是为了寻开心，开会开会。”
“开会?”这个词我真是好久没听过了。
“二位早上好。我没来晚吧？”霜星抖掉身上的碎雪，进门后的她看向我的眼神意味深长。“展览师呢？”
“呃今天轮到她值班。”我回答的好别扭啊，别看在塔露拉面前我嘻嘻哈哈，在霜星面前还是会感受到尴尬。
霜星进门后塔露拉视线仍在门口停留了两秒，“人齐了那就开始吧，不用紧张你们坐啊。”
霜星知道塔露拉这两秒在等谁，“父亲他不来……不过他明确表示会关注这次会议，我记一点带回去。”她找张凳子坐下后从斗篷里拿出本子，“有笔么塔露拉？我忘记带了。”
“给你。”塔露拉交给霜星一支笔，后者接过沙沙在纸上写下一串标题。
“先把旧的东西整理整理吧。”塔露拉翻出几张纸，“截止昨晚，我把营地的人口和财产汇总到了这两张表格上，更详细的我这里也有。从数据上来看我认为我们做的决定是正确的。”
“嗯。”霜星把数据誊写到自己的本上。“之前抄回去的数都在我父亲手里，我想他会看到的。”
原来这样的会议早就持续好久了，我听着她俩争论“我想发展弩手和术士部队” “这太冒险了” “不试试怎么行这是未来五年的预测表” “好好好反正钱在你手里” “这和钱没有关系” 的话，感觉莫名有趣。
“别发呆啦。”见我一直在这旁观，塔露拉出言提醒道。“接下来的和你和展览师有关。”
“哦，是什么？”
“关于这个我早就想说了。你俩一直被称为医生，这次又参加了战斗，正好借这个机会直接提升为整合运动的干部如何？你俩共用一个代号。”塔露拉循循善诱，“如果想培养属于你们的部队我也不会管，或医疗或战斗都可以。”
我先看向霜星。她先是疑惑地指了指自己，然后点头给予我肯定答复。
“这……我还是算了。”我开口回绝，“我胜任不了这个工作。”
开玩笑，我对指挥一窍不通弄什么战斗部队，能把自己料理好就万幸了。治疗部队听起来诱人但极难操作，外伤急救我想过培养助手，但助手速成不了必须一步步来，结果就是问一圈下来人人都要战斗全不愿意干。矿石病也属于我的业务范畴，但教了有什么用？这里药品奇缺，学会判断感染程度好推断出患者什么时候死?
其实还有一个办法，那就是找治疗技艺的感染者。这么做还可以先暂时跳过医疗基础知识和部分实践操作，战斗治疗两不误。但是……给医疗技艺的感染者安排医生职务，用生命驱动源石技艺来修复伤势，这不是在害人吗？
“不当?”令我意外的是塔露拉没有情绪波动，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，馆长。我本意不是借干部之名给你增添负担，感谢二位一直以来的付出，我想给个微不足道的荣誉罢了。”
“昨晚我离开时把展览师叫过来了，她俩聊的应该也是这个。”霜星毫不留情地拆台。
“别啊，我还想再保持五分钟的神秘感呢。”塔露拉笑嘻嘻。
“笑，还笑!”我白了塔露拉一眼，“展览师说什么了？”
“她说了战斗指挥她不擅长做不来，医疗方面投入与收获不成正比。”塔露拉笑着挑挑眉，“你想的是不是这个?”
“对啊，所以——”
“她说可以当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我怀疑我听力出现了问题。
“她同意了。”塔露拉让我确认我没听错，“她说的很有道理，‘爆破类的感染者多去做了雇佣兵，而医疗类的感染者多半死在了道边’。”
“矿石病会改变人的一生，源石技艺也会。我之前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，展览师把它揭露了出来。”塔露拉不笑了，面色严峻。“她给的解决方案依据源石技艺把战士们划分，『医生』的职责是带领医疗类的感染者。”
好想法比我考虑的长远，但我怎么感觉肩上的担子变得更重了?
“实行起来比组建术士部队还要难……”塔露拉坐久了活动下身体，“冰火那种明显的除外，源石技艺很少会告诉外人。真能实行我也不会让你们做的，这是我的职责我自己忙就好。”
“莫要推脱啦，当就当呗又不会掉块肉。”塔露拉等于将职务硬塞给了我。
“好好我当还不行么，那展览师呢？”我想到了她。
“她没意见，昨晚她没和你讲么？”
“没有，普普通通的夜晚。除了多了两个小孩和分床睡。”
塔露拉打了个响指，“嗯嗯，我和她说好的今早再告诉你。值得一提展览师信誓旦旦地讲你会和她持相同看法，细节有差异但内涵没错。”
“那当然!”回答中充斥着自信。
于是乎会议圆满结束。“部队不要人手不招……你俩的福利仅限于随时旁听会议了。”塔露拉甩甩尾巴调侃道。
“清闲点也好，哪有把医生推上战场的。”霜星耳朵随头一起摇晃，她伸出手递过来块糖，“以后我们就是平级的干部了，吃一块?”
“谢谢。”我把糖丢进嘴里，“在整合运动你们的贡献肯定比我大啦，我们只是挂名——唔!”
辣辣辣辣!我是吃了一把辣椒进嘴么？我转圈寻找垃圾桶，这里是塔露拉的帐篷没法随地吐。
“嘿嘿……”霜星捂住嘴吃吃地笑，“可能有点难以忍受，但我平时的确吃这种糖。”
塔露拉从霜星手里拿过另一块，“你会习惯的。”剥开糖纸含入口中，牙齿嘎嘣嘎嘣嚼碎糖块，“毕竟辛辣带来的温暖容易获得，还能持续很久。”
————
跟霜星说了声今天爱国者的训练我不去了，希望他老人家不要生气……温迪戈这个岁数算老么？
会开了快一上午，下午我领来了搭帐篷用的所有材料，再叫上几个人寻了处离塔露拉帐篷不远的清净之地，开工!
“有不合适的地方找我们和塔露拉就行，”我把两个孩子领到帐篷前，“进去看看?”
“谢、谢……”x2。
到了晚上我回到自己的帐篷，耐心等到最后一位病人离开我把饭盒放到桌上，“累了吧？趁热把晚饭吃了。”
展览师收拾干净桌面，“呼……多谢，刚打完仗的缘故过两天就清闲了。”打开的饭盒不再冒热气但应该还温着，“和塔露拉聊得可还开心?”
“还行吧。”我一只胳膊拄在桌面上就这样看着她吃饭，“一上午的功夫我们就晋升成干部了。”
“……帮我拿杯水谢谢。”展览师吃太快把自己噎到了，她咳咳两声，“你觉得这样是好是坏?”
“慢点又没人跟你抢，”我起身轻拍她后背，“把水先喝了……还记得塔露拉的『契约』么？”
“把我们送到龙门。”展览师咕嘟咽下一大口水，“她这两年也确实这样做了，我们用双脚丈量了乌萨斯的大片土地。”
“如果，我说如果。你我把塔露拉当作了真正的领袖，我们是否还能真正履行这份约定?”展览师饭还剩半碗，她却放下了勺子直视我的眼睛。
“哦，你是说未来我们还舍不舍得走?”我本想用轻松的语调——
沉默。
“也许。路还长走一步算一步吧。”我等于什么都没说。
展览师重新低下头吃饭，勺子挖到饭盒底部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响。满满一勺米粒被她大口吞入，鼓胀着两腮慢慢咀嚼。
“你的答案应该和我差不多吧？关于干部。”米饭没咽完她说话含混不清。
“嗯。”
“昨晚没和你说，是因为我不知道什么选择是正确的。”展览师头垂的更低了。合上饭盒盖子，“真的是……我还指望你能给出不一样的答案呢。”
“咱俩谁跟谁啊，”我不想把话唠得太压抑，“我会和你站到一边的。”
“谁?你确定不是我追着你到处跑，拽都拽不回来的那种?”展览师嗔怪道，“上了你的贼船。”
“嘿嘿小姑娘你逃不掉的——”我故作恶意地笑。
“切。”展览师似在嘲笑我的幼稚，“我该配合你逃跑两步?”
“也行，我数三个数?”
“啊，抓住我啦。”展览师张大嘴巴棒读，“累傻了吧你。”
“没有幽默感……”我把脏水泼到展览师身上。
交换交换情报。“塔露拉姓什么你知道么？”
“不知道，暂时不想查了。过度地窥探隐私，再和气的人也会生气的。你问这个干嘛?你对这个明明不感兴趣——”
“啊塔露拉想当干妈。”塔露拉风评被害，她本意当然不是这个。交换个啥情报，我就是想看看展览师害羞到头上简直要冒蒸汽的“动态”效果!
大失所望。“哦?”展览师似笑非笑，右手手背抵到嘴边，“你同意了？”
“没没没。我和她聊天说到这儿就扯了几句，当不得真啊。”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在我的计划内了，转移话题才是正道。
“干妈和姓氏有什么关系？撒谎。”展览师起身走到床边背对着我，“罚你洗饭盒。”
帐篷里只剩下衣物的摩擦声。她右手移到胸前解开上衣的第一粒纽扣，第二粒，第三粒。
内衣和翅翼被我无视了。光洁的脊背、柔软的肌肉线条——口干舌燥，咽下一口唾液。
“呃……你睡前不洗漱吗?”
“……”柔软的肌肉绷紧了那么一秒。
我成功了。展览师头上不止蒸汽，羞愤状态下的她简直在喷发着火焰!但我开心不起来，“展览师我错了……好冷啊好冷啊!”她丢来件外套后把我关在了帐篷外。
这小妮子……我又不傻。下次再这么“诱惑”我，我一定会从背后把你扑倒在床上，一定!
“你似乎需要帮助?”一只野生的塔露拉出现了!
“不了谢谢你，我一个人静静……”希望塔露拉不会知道我乱传话的事情。
“哦那样最好，晚安。”塔露拉钻回帐篷，“别鬼哭狼嚎的，别人睡着觉呢。”
她就是幸灾乐祸来看笑话的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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